朱古力猪猪包

爱是自由的 我们也是🐇

【南北纬钧】乱世

/ CP:南北 纬钧 

/ CB:蒲齐 北纬(友情向)

/ 两阔少一戏子一裁缝的乱世爱情

自行避雷 双出轨 擦边球

 

 

SUMMARY:这乱世,少年绞杀了锋芒与轻狂,将一束白色蝴蝶兰藏于身后,脚步踢踏,四季如画。

 

 

01

 

齐思钧紧紧攥着蒲熠星的手腕。


不知过了多久,指腹的温热逃离了男人细白的肌肤,落下一抹显眼的红印。

 

“啧,看够了吗?”蒲熠星佯装可怜,揉着腕子向他靠去,余光却落在给贵客敬酒的新人身上。

 

“这人终究不是你的新郎。”

 

温热的吐息翻涌,迫使耳垂染上了一抹血色。蒲熠星嘴角噙着微不可见的笑意,却遭到了一记冷眼——齐思钧向来不吃他这一套。

 

他那一双狐狸眼湿漉漉地泛着泪光,掩着些许柔情,不知勾走了多少男人的魂魄。可蒲熠星深知,他这位发小眼里沾得满是猩红,心根子也只剩下了刺骨的冷。

 

要不是年初时无意瞟见饭桌底下那位飘洋回国的阔少与他勾勾手指的青涩戏码,他大抵这辈子都认定了齐思钧的心是石头做的。

 

蒲熠星皱着眉从桌底弹开,落了灰的手帕揉碎了塞进夹层中。一句脏话飙到嘴边却没说出口,原因不是齐思钧笑得太漂亮让人着了迷。只是他突然想起来,前日夜里这人捧着一件衣裳缝缝补补,笑弯了的眼与当下重叠交汇,又闪现过一些片段。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那宽大的肩线怎能挂住那人的小溜肩,还有那绣着金丝的昂贵衣裳,他一个戏子以身抵债都未必买得起。

 

“他会带你走吗?”那晚,小巷里黑灯瞎火,蒲熠星把人堵在了墙角,“那个姓周的,会抛下他家的金山银山和你私奔吗?哦,差点忘了,你名儿里也带了个山——齐岱,他知道你以前叫这个吗?”

 

“啪!”

 

看着他落跑的背影,蒲熠星捂着红肿的右脸,小声嘀咕——“啧,明天顶着这副面孔去铺子里,哪家老爷还愿意赏我面子……”

 

他顿了顿。

 

“嘶——真下死手了这小子。”

 

那段日子,周遭的好友都看得出两人在闹冷战,想去劝,又想起蒲老板脸上骇人的巴掌印,自讨没趣地退离了戏班。

 

再后来——其实也没过多久,看似度日如年,实则只有短短一周,满城传遍了周郭两家少爷订婚的喜讯,连带着将哭成花的狐狸,吹到了裁缝铺门外。

 

蒲熠星没多说话,任由他扯着架子上的布料擦拭鼻涕和眼泪。等人冷静下来了,神秘兮兮地从桌底掏出一盒子,里面装着件暗红色的礼服,胸口用银线绣着一串英语,似乎同蒲熠星帕子上的一样。齐思钧伸手去摸,试图憋出个音节,可他哪会什么英语,噫噫呜呜半天也讲不出话。

 

蒲熠星连连摇头说,看不懂就别装了,齐先生要是会这个,早被洋鬼子拐走当老婆了。

 

齐思钧破涕为笑,一拳软绵绵地打在他肩上。

 

“下个月月中是他们的婚礼,齐先生赏小蒲个脸,就穿这套去吧。”

 

说着,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封请柬,塞进他怀里。

 

“行啊,那蒲老板是不是也得也给小生撑个台面?”齐思钧笑得狡黠,勾住了身侧人的胳膊。

 

三月如歌,窗外的云霞旁绽出了簇簇兰花,趁着春意出逃撒了场阳春白雪,少年人携手相拥,耳畔轻拂过温柔的话语——“我陪你。”

 

炮竹声响,恍惚间把人拉回现实。刚刚堵了气一饮而尽的酒精此刻燃得喉咙生疼,齐思钧夹了口米饭塞进嘴里,食之无味。

 

身后传来老人们宽慰的笑声,咯咯的乐个不停。他还是没忍住回了头,正对上二人点头哈腰的背影。

 

他身旁的人真好看。齐思钧想,不愧是被关在郭家小院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戏班子里呆了十几年也没见过这气质的。这要是没主儿的时候往大街上一站,不知会引得多少人驻足欣赏。

 

齐思钧自嘲般笑笑——是啊,就连他都会惊叹,更何况周峻纬呢?

 

说来,那时他们的相遇,也全是那个人的别有用心、见色起意。一份崭新的报纸,一阵听话的风儿,一颦一笑,牵着他进入名为爱的极乐世界。

 

他们在烟云里相望,喂口刚出炉的糕点,却不及爱意滚烫;他们在觥筹交错间聊诗词歌赋,在茶水沁香里倚仗调情,相似的只有轻拂对方掌心的痕迹;他们在戏班后台的角落从早做到晚,清浊染脏了戏服,未出口的抱怨被吻堵了去,身上尽是红青色的斑驳……

 

他们说,要做一生一世一双人。

 

而如今,自己昔日的爱人正与另一双纤手十指相扣,无名指上同一系列的戒指散着银光,轻叩出几不可闻的撞击声。

 

古人言,半醉半醒半浮生。

 

 

02

 

新婚琐事登了几周的报刊,终被八卦的众人嫌弃没趣丢进了下水沟里。

 

五月初已有蝉鸣,伴随着几声枪响恼得人指尖沁出来血珠。蒲熠星习以为常地抹去血迹,心里闪过一丝不安。

 

齐思钧从前总爱笑他,每天神神叨叨不像裁缝,像个江湖上骗人的道士,直到自己给他仅剩背弃的爱情算了一卦,嘴硬的狐狸才咬着唇哑了嗓子——谁能想到这小子算得是真准。

 

蒲熠星的预感就没错过,今天也一样。

 

那人似乎是被周家的佣人带着来他铺子的。削薄的身躯躲在几个陌生面孔中心,却还是尽数占据了蒲熠星的视线。

 

“少爷,小的们好不容易打听到了您从前喜欢的铺子,您就看着挑几身新衣服吧,不然后日的酒会,我们实在是不好交代啊……”小丫鬟紧张地搓着手,见郭文韬没反应,向蒲熠星投来了求助的眼神。

 

蒲熠星吐了口烟气,起身踱步到她身侧,不顾身侧人的突然缩小的瞳眸,笑着揉了揉女孩儿有些狼狈的散乱发丝,“你们家少爷也是我这儿的老主顾了,他不喜人多,也非故意为难你们。他就交给我吧,一会儿给你们送回去。”

 

“先生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

 

小姑娘心思全写在了脸上,听到这话,一骨碌道完谢蹦跳着跑离了大门,还被那红木挡板绊了一跤。

 

“你平时怎么苛刻她们的?”确保四下无人,铺子的门紧紧合上透不进一点光,昏暗烛火中,蒲熠星肆无忌惮地向猎物靠近,“怎么见你和躲瘟神一样。”

 

把人逼到墙角,脊柱顶着架子发酸,脚尖抵着脚尖,才肯停了步子。

 

“就像你躲我一样。”

 

听到这话,刚刚还淡漠的美人儿一反常态,扯着蒲熠星领口往肩上蹭,微哑的嗓音像猫儿刺挠着心尖。

 

“蒲先生寻了新欢,旧爱自然得走得远远的。”郭文韬抬眼,依然是一股子执拗劲儿,和他小时候翻墙溜出门摔得灰尘土脸时没什么区别。

 

只是那时,有个小骗子会装腔作势揉揉他细软的发丝,骗眼角含泪的小少爷说——“韬韬,那儿有洋鬼子卖的糖裹葫芦,听说有奇效呢,吃了伤就不疼了!”

 

思绪飘忽兜转,回想起儿时自己的恶劣行径,蒲熠星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韬韬,你从前为了避嫌根本就不来我这儿买衣裳,她们是怎么寻到此处的?”

 

“还是说,郭少爷也对我家那位的戏班起了兴趣,想在我面前演一出红白脸,只为……博一夜旧春情。”

 

近在咫尺的棕黑色瞳仁里清晰映着郭文韬燥得发烫的面庞。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裹上情色的旖旎,无一不在提醒他那晚沽名钓誉的春宵一刻——婚礼前的一晚,自己就是在这间小铺子里度过的。

 

粗粝的桌面,蛮横的摄取,无休止的啃咬攀附上脖颈,与过去似两个人的模样。

 

“我带着你私奔好不好……韬韬,别去,你明日能不能别去……”

 

他第一次见他哭倒在床沿哽咽着咆哮。

 

其实蒲熠星心知肚明自己没有希望。

 

一个是被人收养的弃婴,一个是郭家大院里的天仙,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又怎么能在一起?

 

蒲熠星的养父是个好人,由着他四处游荡学着算卦,直到一日从庙里回家眼睁睁看着那老裁缝倒在血泊里,他才褪去野小子的叛逆扛起了风雨里的牌匾。

 

他们的初遇,正是中秋团圆之日,那白净的小团子兜里揣着满满金银钱财,不知世俗险恶朝小摊贩递去了玉镯,只为换得一块月饼。

 

“张叔,都没搞清楚是哪家的富家小姐,你就敢手脚不干净啊?”

 

小白团子生气了,扯着嗓子冲他喊,“看清楚了,我是男孩儿。”

 

“哎呦喂,我这是在帮你啊!不过,你长得倒是挺漂亮……不说话了,害羞了?”

 

虽然挨了顿打,但也算认识了。

 

后来他们倚着房檐看月,又听着隔壁家洞房花烛的声响羞红了脸,爬墙弄坏了衣衫,就带人回铺子里缝补……一来二去,蒲熠星还没搞清楚这是哪家的少爷,就把人睡进了被窝里。

 

“韬韬,我给我们算了一卦。”蒲熠星揉着床角的小孩胀痛的腰身,甜言蜜语哄了半个时辰,“你猜猜结果如何?”

 

郭文韬紧张地回眸,“什么结果?”

 

“卦上说……”蒲熠星故意拉长了尾音,等人怯了才笑嘻嘻地开口,“我们绝配。”

 

 

当下,蜡烛燃烧,化为灰烬,指尖不禁触碰到火焰的炙热,郭文韬却不曾想移开。终于,人心也被焰热所包裹,肆无忌惮透析滚烫的内里。

 

郭文韬垂着眸,话语被冲散零零落落洒在那金丝绸缎上,“蒲熠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是同那戏子在一起时,被他说怕……啊!”

 

“他从不骂我。”蒲熠星俯视他,用一种他从没见过的眼神,“我也不忍心看他疼。”

 

呜咽的话语被顶撞回了肚子里,像一甘苦水道不尽般难受。细碎的吻落在郭文韬的发缝、睫毛、脖颈上摇摇欲坠的玉——那是周家送来的定情信物,婚礼当天周峻纬亲手为他戴上的。

 

冰凉的青玉贴紧他距离心脏最近的肌肤,像是一种无形的束缚,同手上的戒指一样,把他的自由和未来牢牢锁在了洋房小阁楼里。

 

当然,还有郭文韬那束再也不敢追随他们的目光。

 

蒲熠星身旁站着的是齐思钧,他认得,从前夜里听嘴碎的小伙讲起过二人伯牙子期般的故事。只可惜他只爱舞文弄墨,对听戏没一点兴趣,偶尔被拉去戏班捧齐先生的场,也只是靠着身侧人的肩沉沉睡去,在梦里夸上那人一句,真美。

 

郭文韬想,他真美。

 

微微有些宽松的红西装搭着少年细窄的肩,衬得他明眸皓齿,举手投足间像极了转世的妲己。

 

郭文韬阖眼,敬出去的酒顺着喉结滚动,带给不太清醒的大脑一抹剌人的辛辣。

 

“Stefan.”

 

他的英语名——“韬韬,别小瞧我,我当然学过这洋文。Ste—fan……你听听我读的对不对?”

 

他胸口的刺绣——“当心些!哎呀,术业有专攻,这还得交给我来做。看看你,细皮嫩肉的,不好生养。”

 

他在梦里唤过他的名字——“等战争结束了,我们就私奔到大洋彼岸去。既然你叫Stefan,那我就叫Eazin,好听吗?”

 

他说对不起,没等来炮火的硝烟从陆地上消失,就先说了离别。

 

而他为他们的婚礼量身定做的西装,也穿在了另一个人身上,在不属于他们的婚礼。

 

他们擦肩而过,相望无言,一笑了之,像黑白影院里所演的那样,在无尽尘埃里败给世俗,落下一个赚尽人眼泪的结局。

 

 

夜已深了,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清理完就走吧。”蒲熠星松开拢着他腰肢的手,在郭文韬大口喘息间,下床替人擦拭着浑浊流淌的液体。

 

蒲熠星握着帕子去擦,手法轻柔,生怕弄疼了刚刚被磨破的肌肤。他身上有些挠痕,始作俑者却不带一点愧疚,合不拢的双腿软趴趴地扭着,遍布着淤青和红点,几滴狼籍不堪的清浊留在粉白的脖颈间。

 

提起玉坠时,郭文韬觉着那人眸光暗了几分,在夜里盯得人发怵,却又即刻恢复了笑意。

 

他问,“这一夜云梦闲情乃我赠予你,不知郭少爷可否愿意用这美玉来抵债?”

 

雨滴落下,淅淅沥沥地催着困意。

 

“好。”

 

他回答得没有犹豫。

 

郭文韬想,自己许是困了吧,才会陪他玩这种把戏……

 

疯了。

 

 

 

03

 

窗外的天灰蒙蒙的,云雾里透了些晚霞的红光。听说哪儿又遭到鬼子入侵了,那军火烟气都飘到了眼前,齐思钧不敢多打听,扯着蒲熠星和小伙们用力合上了戏班的大门。

 

他想,最好永远别打开了,死在戏里,也比这乱世要好。

 

“想什么呢,老、齐?”

 

齐思钧顿了顿,鄙夷地瞪了眼身后寻他开心的人,“找死。”

 

话音刚落,又是一记枪响,没震开戏班的大门,却把生性胆怯的人吓进了蒲熠星怀里。

 

感受着背脊传来微热的拍打,一下又一下,齐思钧缓缓舒了口气,脑袋顶上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齐思钧,我们成亲吧。”

 

世界静悄悄的,戏班里看戏的小妮子都停下了嚼着瓜子的嘴,一齐转向了角落的二人。

 

不是玩笑话,这家伙是认真的,齐思钧看出来了。

 

“好啊。算个黄道吉日,我齐公子便娶了你!”

 

 

“我只是个裁缝,给不了你那么盛大的婚礼。”蒲熠星笑得眼角起了褶子,“不过, 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桌前的人正费尽心思研究着笔墨,一边草草点了点头,一边用指尖勾着那毛笔演练了数十次,才在丹红的纸上落下第一笔。

 

“写得好看吗?”齐思钧把纸捧在手心,递到蒲熠星面前。

 

“好看。”仔细端详一阵,蒲熠星托着腮给出了中肯的评价,“可写得再好看有什么用,他们也不一定会来。”

 

“你一定要浇我冷水吗?”

 

“这哪算得上浇冷水,都不用我算,动动脑子都能想出来。戏子和裁缝,说出去多丢人家脸面。”

 

蒲熠星没说错——握着请帖两端的二人看清了红纸上的名字,默契地一齐松了手,任由它轻飘飘落在门前的石地上。

 

周峻纬拍去了沾上的灰尘,将它放进郭文韬手心里,“去不去还是你做主。”

 

郭文韬心虚地别开眼,他当然不知那位姓齐的美人与自家先生过去的爱恋,一心只有前几晚床榻上被换了几种姿势,身上又多出了几个红印。

 

他扭捏了半天,还是摇了头,全然没有注意到眼前人一瞬间黯淡的双眸。

 

“好,那就不去。”

 

请帖被撕得粉碎,无辜地扔在路边,被风吹得四散而逃。

 

把爱人送回屋内,周峻纬找了个借口离开,说是要去找朋友叙旧——假得不行。他在外留学三年归国后哪来的朋友,如果算上有过床笫之欢的,那他倒也没撒谎。

 

一双圆眼紧紧跟着郭文韬盖上被的动作,就等对方苦着脸撒个娇让他留下陪他——往日一有什么风月场所的酒局,齐思钧就会用这一招,软着腰往他身上蹭,甜腻地骂他不懂关心人。

 

“好。注意安全。”

 

周峻纬愣了一秒。

 

差点忘了,郭家小少爷和他没有任何感情,性格也与老齐迥然不同。

 

周峻纬转着手上的戒指,突兀地想起半年前的一个午后,衣衫不整的人钻进自己怀里缠着他教他书法,十指相扣却连撇撇捺捺都写不清楚,最后墨水沾上了腰间,又是新的一场缠绵。

 

如今,那三个字与其他人的名字一同出现在请帖上,清秀俊逸,洋洋洒洒,像在他耳边大肆叫嚣着——看啊,我不是从前的我了,我的生活里没有了你,而我们也再也回不去了。

 

 

人们总说梨园唱戏的尽是下九流,那红角儿就算再众星捧月,还得沦落成富家人的小妾。说白了,在那群油淋淋的官员眼里,戏子与从前卖的又有何区别,人们看中的皆是那床上扭动的纤腰和一张风情万种的脸。

 

周峻纬承认,见到齐思钧的第一面,他打从心底里觉着这人好看,动了些歪念头,不过并非是为了猎艳寻欢,只是单纯对这位年纪轻轻当上班主的男孩起了好奇心。

 

猎人手握枪支,冒着烟的枪口早已对准待宰的羔羊。可没想到那晚的一场戏,让他这位镀金归来的少爷真真切切的动了心。

 

红烟绿柳唱尽离别断肠,两行白泪诉说一生空寂,青衣褪去留他孤身一人回梦前尘。

 

戏园后台,他替他擦去了粉饰,望着那双干净清澈的瞳眸,落下一个吻,淡淡的烟草气息顺着舌尖顶弄窜入咽喉,齿关碰撞摩擦出铁锈味的猩红。

 

周峻纬感受着细长的指关节点缀他的脊背,再顺着脖颈下移,茧子突兀地刮过他的喉结,像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示,一不留神便会坠入欲望的深渊。

 

可周峻纬当下却愣住了,他回握住那双不安分的手,就着最后一盏没灭的油灯微弱的光亮,摩挲着齐思钧指腹上厚实的老茧,还有那些遍布浑身狰狞的疤痕。

 

“痛吗?”

 

他哑着嗓子开口,等来了面前人清灵的笑声。

 

“痛。”齐思钧垂着眼,晃动的睫毛错落有致,落下一片扇形的阴影,“但为了在这乱世活下去,受点苦又……”

 

“我以后不会让你受苦。”

 

齐思钧猛地抬头,眼里写满了错愕,显然没想到会从今日初次见面的小阔少嘴里听到这话——虽然那些达官贵人为了把他骗回家当妾,什么好话他没听过,什么金银财宝他没见过。可不知为何,从不为他人动心的千年狐狸此刻竟捂着狂躁不安的心口,半晌才平复了喘息。

 

或许是因为,周峻纬是第一个说这些话时没看着他眼睛的人吧。他只是那样低着头,似乎蹙紧了眉头,用自己的大手包裹着他遍布老茧的小手,轻柔地,安静地,如同对待新生的婴儿一般,珍惜他的存在。

 

齐思钧拾起被单抹去了泪痕,扑进他的怀里。

 

“就当提前谢过周先生的一世偏爱了。”他解开那人领口的纽扣,趴在肩颈处红了脸,“不准负我。”

 

逾矩了,但如果同行者是他,那倒也无妨。

 

齐思钧这么想着,恨不得将自己的骨头揉碎了摆到爱人跟前。那一夜,他再无守身如玉的清高,戏子动了真情,不过是黄粱美梦过后的被践踏的荒唐。

 

就如同现在一样。

 

昔日的枕边人连戒指都没来得及摘去,不打一声招呼出现在他的戏园,发梢被汗水浸湿,挂在眼前像一只淋了大雨的小狗。可衣袖处不属于他们二人的青草香气,却叫嚣着打碎了齐思钧最后那一点幻想。

 

明明说出婚约时走得那么干脆,连他摔着桌椅倒在地上时都不曾回头,又何必再回来卖什么故作深情的苦情戏码。

 

明明是在缠绵时无时无刻不挂在嘴边的爱,却连拒绝家里要求带他远走高飞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提早早被抛之脑后的承诺了。

 

明明……

 

我们之间的情丝已断,你又为何一次次给予希望?

 

四月十三日是什么黄道吉日吗,你怎么偏偏把婚礼定在当天?胸口又为何不插上一朵艳丽的玫瑰,而选择了我最爱的蝴蝶兰?收到了请帖,揉碎了丢进风里就好,你一路跑来戏班的原因是什么?

 

无用的纠缠,情人的戏码,乱世里的跌沛流离……我齐思钧全都不想要了。我只想要一个安稳的小家,里面没有什么周家的骄傲,只需要一位属于我的周先生做上一碗清汤面,仅此而已。

 

你还敢再承诺一次吗?

 

你不敢。

 

我知道的,这些都是小爱。你提及那些仁义大爱时憧憬的眼神,对于平息战争的努力与渴望,我都知道的。

 

该诀别了,峻纬,该诀别了……我们这一世也该进入正轨了。

 

“还记得吗?”

 

蛮横地扯开衣襟的束缚,齐思钧额间冒着汗珠,脸上的妆还未完全褪去,看上去狼狈极了。

 

他说,“这是我替你求来的。”

 

指腹拂过那块裸露在外的青玉,齐思钧咬着牙向下一扯,碎裂的玉石划破了后颈的皮肤,沁着瘆人的血珠。

 

周峻纬的眼神瞬间由愧疚转为错愕,“老齐,它怎么在你……”

 

“它本来就是我的!”

 

声嘶力竭的怒吼打断了男人的言语,齐思钧终是抑制不住这尘封了一个月的委屈。泪滴滑落,滚烫且炽热,却再也不能让他害怕、忘却、逃避。

 

“他本来就是我的……”

 

可小狗跑走了,它再也不属于那只狡猾的狐狸了。

 

他属于那条光明无阻的大道,迎着鲜花和旗帜,淌过战士们的血液,一路向前,向着前程似锦的未来和没有硝烟的明天。

 

 

04

 

这乱世,有人绞杀了锋芒与轻狂,将一束白色蝴蝶兰藏于身后,脚步踢踏,四季如画。

 

这乱世,有人迎着昭华诞生,携泛滥成灾的贞烈看遍思念的云海,甘愿被神明判处终身的孤寂。

 

这乱世,有人焚香诵读经书,就着日月之光诉天地爱意,白昼将尽,波澜细语仅缠绵于无人的深谷。

 

这乱世,有人苟存在迟迟等不来的破晓,寻一场蕉鹿之梦,与青鸟共赴彼此的不冻港。

 

如此一生,寥寥几笔,写不尽这乱世风雨后的潮涨。

 

 

 

end.

 

 

猪猪包说 改了五百遍还没过审 真的要骂街了 大家记得看完点点小红心!!!kisski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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